他年仅19岁，曾以全市前50名的成绩考入重点中学；他有着极好的人缘，同学们都喜欢和他聊天谈心；他是个孝顺懂事的儿子，常悄悄攒钱，给父母补贴家用……
11月8日晚，这个年轻的高三学子李金川，却选择了在学校——河南省郑州新密市实验高级中学服毒自杀。
正当家人和亲友对他的离去万分痛心时，一封遗书的出现，激起了惊涛骇浪：遗书共有8页纸，上面写着：“爸、妈，最对不起的是你们，儿子无法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我曾向往的高中生活想不到要以这种方式结束……看看这所学校成什么样子了，似乎只有两种功能：一是当地政府的形象工程；二是当地强势阶层家庭子女的御用学校。”
遗书的最下方，李金川用简单的三笔勾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如果俺也给老师送点礼”
11月14日，记者见到了李金川的父亲李建彬，面容憔悴的他礼貌地和记者握了握手，接着就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李建彬告诉记者，出事后，最受打击的是孩子的母亲，现在她整天在屋里呆呆地坐着，一句话不说。
1990年7月，李金川出生在河南省郑州市新密市白寨镇黑峪沟村一个普通农民家庭。4亩地、20只兔子、几头猪是家里的全部财产。李金川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上面还有两个哥哥。
在父亲记忆中，李金川长这么大从没有挨过打。“俺娃比很多同龄孩子懂事。3岁时，他看到妈妈放下农活照顾他，硬是把妈推出门说：‘妈，你去干活吧，我在家不哭不闹，不给你们惹事儿’。8岁刚刚高过炉台，俺娃就已经学会了做饭，我们干了一天活儿回到家，总能吃上热乎乎的饭菜……”李金川上学后，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那时，俺娃的奖状在家里贴了一面墙，每次都是第一二名，邻居看到奖状，都说俺娃将来一定有出息……”李建彬哽咽了。
2007年，李金川考入重点高中。“俺娃很努力，第一次考试因为成绩好，还得到了学校发的50元奖金和学习用品。”李金川被老师安排坐在教室的前排。但之后，李建彬每次去学校看孩子，就发现孩子的座位不断往后移。
“俺娃说，班里好多同学的家长都给老师送礼，还请老师在外上海到大同货运面吃喝，之后他们的座位就能往前，所以他越来越靠后。”即便如此，李金川并没有过多要求父母，反而变得更加孝顺。“每次放假回家，娃都要给家里带水果、蔬菜。一次，还专门买了10斤鸡蛋回来，他说知道我们平时舍不得吃……”
李建彬叹着气，懊悔不已。“如果俺也给老师送点礼，娃就不至于从最前边坐到后面了，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心理压力，去做傻事了。”每当听到孩子抱怨“老师唯利是图”之类的话，李建彬总是安慰儿子：“你在学校的目的是学习，老师怎么样不关咱们的事，好好学习吧！”他没把儿子的话当回事。
2008年，李金川读高二时，面临高三的分班问题。当地有一种说法，在新密市实验高级中学，如果能进“快班”，就意味着能考上本科，如果进了“慢班”(平行班)，最好的学生也只能去上大专。
就在这关键时刻，因为李金川有一次考试没有交189元考试费，结果(遗书中提到的某人)没让他参加考试。最终，李金川的成绩受到影响，高三分进了“平行班”。“俺家是农村的，条件很苦，听孩子说，学校前几天刚让交过200元的材料费，才几天的事儿，娃确实再拿不出189元了。”李建彬说。
李金川的二姑夫回忆：“那段时间，孩子一回来就愁眉苦脸，问他怎么了，他只说了一句‘一言难尽’。”
学校开会给学生封口
2009年11月8日晚10点，在往常，正是李金川和4位室友准备洗漱睡觉的时候。但那天李金川很晚才慢腾腾地回到宿舍，一进屋就爬上床，把下午刚从家里带来的鸡蛋卷、瓜子分给室友吃，紧接着就盖上被子蒙头大睡。
不一会儿，4个孩子发现被子下的李金川不停地颤抖，掀开被子后，孩子们看到李金川的嘴和鼻子里有东西流出，全身冒冷汗。同学急忙跑去喊老师，并迅速拨打了120急救电话。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抢救，李金川离开了……
11月9日，有同学在李金川的课桌上发现了一份遗书。李金川78岁的奶奶哭喊着要家人带她去看孙子的遗言。然而，当老人读完遗书后，悲痛欲绝，几次晕厥，被送住医院治疗。
李金川在遗书的第一页写道：“我带着憧憬来到这所梦寐以求的高中，迎接我的(是)残酷的现实……为什么我高中第一个班主任会是你，让我对这所学校产生了阴影。有人看见你在办公室看黄色(录像)……还有没有人民教师的样子？批评了某局长的儿子又把人家叫到走廊上去道歉……还有，谁知道一个高中校长是怎么开上北京现代的？”
记者暗访了该校的几名学生。同学小明(化名)向记者透露，“一次，某同学因违反纪律被停课，家长送给领导1000元，第二天他就回来上课了”。
另一位同学小雨(化名)告诉记者，上高二时，他们班的学生如上海到太原货运果有事要请假，就得给班主任塞钱，少则几十元，多则100元。如果不给钱，老师肯定不批假。按照学校规定，如果学生被劝退需要二次入学，家里就得给学校交6000元。“有一回，俺班的一个同学因违纪被劝退了，他很机灵，当场给了班主任300元，老师马上就让他上课了。”
李金川的遗书中还说：“一直以来，我都是个悲观的人，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娶个好老婆，好好孝敬父母，教育子女，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钱，喜欢权力，为什么要为了这些而争得你死我活……跟虚伪同在一个社会里真的没意思……”
记者问他的同学：“李金川平时性格怎么样？”小东(化名)说：“和我们在一起时，李金川的话很多。”
李金川自杀后，学校在11月10日下午组织老师给各班同学开会，校方告诉学生，如果有记者来采访，有关情况和抢救过程可以说，其他的一概不能提。小东谨慎地告诉记者：“如果让学校和老师知道，他们虽然现在没办法收拾我们，但我们难免不犯错，一旦犯错，就会被学校抓住不放，甚至会被开除。”“我还听说，有一个同学因为不愿意作伪证，在办公室被关了一天！” |
